探访途歌退押金现场:一天只退15个,排队到明年4月
探访途歌退押金现场:一天只退15个,排队到明年4月,用户搬走办公物品。晚上八点了,途歌公司大厅的人还是很多。
2018年年末,北京的气温一夜之间降至冰点。这个冬季对于由共享经济衍生出的共享汽车行业来说尤为难熬。
12月24日,记者走访途歌北京总部嘉泰国际,亲眼见到北京乃至深圳等地的用户来到北京向途歌追讨自己1500元押金。用户上门讨债,途歌的APP已经瘫痪。
途歌每天都会有工作人员过来,每天仅退款15人,用户们在表格中写上自己的名字,这份名单日期已经排到2019年4月,而现场多名用户反映,途歌在嘉泰国际的租金2月份就要到期了。
公司内一片狼藉,看得出来已经被洗刷一遍,能拿的都被拿走了。
除了欠押金,途歌还拖欠着员工两个月工资,急剧日下的公司境遇令员工惊讶不已,同时无奈的叹息“没想到会这么快,至少坚持到明年呐。”
三年完成6轮融资,融资总额超过5亿元,途歌至此被外界认为是未来最有潜力成为独角兽的公司。
40多天后即是春节,无论是对于途歌用户、员工还是创始人王利峰来讲,年关难过。
注:本文内容主要来自记者采访和网络公开信息,论据难免偏颇,不存在刻意误导。
无望退回的押金
ofo小黄车退押金用户数量还在增加,共享汽车途歌也遇用户上门追讨押金。
12月24日,记者实地走访途歌北京总部嘉泰国际。下午七点左右,公司内30多位用户依旧在等待退押金,还有几名途歌的员工在办公,其中一名是公司财务人员,“登记退押金用户名单信息的工作人员已经走了”,退押金用户王蕾(化名)告诉。
注:晚上八点,退押金的用户睡在途歌办公室。
途歌安排了负责退款的工作人员,每天退款只退15人的押金,需要按照退押金的优先顺序登记而不是线上交押金的顺序来排名。记者了解到,登记用户退押金的时间已经排到2019年4月份。
据现场人员反映,直至12月24日,工作人员手上的退押金名单已经有14页,每页30个人,总数为420人,总退款金额为63万元。另有人说,“这个数量并不多,还有很多外地人没来呢。”
退款用户都很清楚,途歌在北京的办公场地到了2月就会到期,“我也不知道怎么办,还是希望退(押金)回来吧。”
据了解,途歌的APP已经瘫痪,全国的用户都不能使用了。有用户讲到,自己长期使用途歌APP,12月11日发现,路上已经找不到可用的车。
冬季的天黑的很早,相对于白天的嘈杂,晚上途歌的办公室安静了不少。途歌用户蔡健萍(化名)躺在公司角落空调边上的办公桌上,鞋已经脱了,正要睡觉,桌子边摆放着两台空气净化器。
看到记者过来,他打个招呼说自己今天身体不太舒服,今晚就睡这里了,方便明天要钱。
办公室一角,能看出现场环境凌乱的程度。
“我刚从成都过来,父亲生了重病,家里很缺钱,能要一点是一点吧。”说着,蔡健萍拿出手机给记者看了和姐姐的聊天记录,内容大致为父亲需要打针,一针的费用达数万元,问要不要打?他回复“打吧”。
蔡健萍是途歌的长期用户,最先注册了一个账号忘了竟这回事,后来又注册一个账号。大约在9月份在贴吧上看到途歌押金难退的消息,当即将一个账号的押金申请退款,却忘了另一个账号还交着押金。
两个月前,当途歌押金难退的消息传开,蔡健萍想起另一个账号还没有退押金,申请退款后却遇到客服各种延迟退款的措辞。“前二十天不让退,七天内后还是不能退,又等了一个月还是退不了,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”,蔡健萍愤慨地讲到。
这是他第二天来途歌北京总部要押金,因为目前没有固定工作,“有的人每天收入几百块,来这里要钱还会耽误自己的工作,我现在没有工作”,因此蔡健萍明天还会来,还要带个大喇叭冲着工作人员喊。“唉......其实他们也要不到工资。”他补充道。
除了想到带喇叭,他似乎也想不到别的办法。“起诉他们法院也不会受理,也没有法律援助,我对这块也不懂。”
途歌用户上门要求退押金造成的混乱情况已经持续半个月。一位现场退押金的用户说道,“一开始交管局还会受理,现在连交管局也不会管了,白天公司会有多名警察现现场维持秩序。”晚上看到,现场仅留有一名警察坐在门口的办公椅上。
途歌现在每天还会有三五名员工正常上班,都是财务和地勤人员,后者负责登记退款人员名单。
这两天蔡健萍每天吃外卖,不离开途歌公司一步,公司人太多,会自己下楼下取。他告诉,退押金时间已经排到2019年4月份,心里很清楚押金是退不回来了,但还是存有一丝侥幸心理。
从外地远道而来到北京退押金的用户,不止蔡健萍一人。
刘勇华(化名)专程从深圳来到北京,询问,觉得押金能退回来吗?他嘿嘿一笑,知道退不回来,就是想要个说法,结果连说法也没要到就走了。
现场人员向确认,途歌CEO王利峰几乎每天都会来,就今天(12月24日)没来。
公司面临停运之余,王利峰依旧会出现在公司,对于这样的态度,用户们似乎并不买账。“有没有态度都得出现,不出现的话,这事就崩了!”、“归根结底就是要钱,态度的好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”......
一名途歌用户高哲(化名)告诉记者他今天(12月24日)退款,早上来到公司,等到晚上仍未等来自己的押金。高哲说自己在12月21日拨通了途歌CEO王利峰的电话,还通过QQ给记者传送了他与王利峰的电话录音。
通过电话录音大致了解,高哲身上背负数笔债务,每天债主会上门追讨,除此之外,还需要给一位老人看病,并说自己的母亲正在医院照看老人。
他向王利峰讲述了自己现阶段的情况,希望可以优先退款以解燃眉之急,王利峰在电话中多次同意,称押金会自动退还到用户的账上,你放心吧。后面这句话,王利峰至少重复了五次。
除此之外,王利峰给出退押金时间,“最迟周一,应该会比这个时间早一些”,系统会自动退还押金。
电话中,高哲告诉王利峰自己就是用这个电话号码注册的途歌账号,电话结束后,高哲还给王利峰发送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。
第二天早上,高哲来到公司等待退款,直到晚上九点多,仍未等到1500元押金。
在公司大厅,七八名途歌用户围坐在一起聊天。他们的退款时间多是排到明年三四月份。途歌的办公场地在明年二月就会退租,没有了办公场地,用户们更是无处追讨押金,对此他们显得很无力。
记者上前和他们交谈,除了来公司,有没有想过其它解决办法?他们表示起诉其实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
途歌用户刘明(化名)说,如果向法院起诉,途歌肯定会败诉,公司就这么几台电脑,也值不了多少钱,根本抵不了押金,回头还得自己承担300元的诉讼费,给不了押金还得倒贴。
另有人说,已经有人花300元起诉了,每天都有人这么做,就是为了赌口气。
刘明觉得途歌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,不担心用户会因为不退押金的问题走法律程序。
他从深圳来到北京,本是来北京出差,因为押金退不了了,所以专程来嘉泰国际一趟。刘明清楚地知道,要到押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,和别的用户心情一样,还是在等着那个奇迹。记者问及明天还会不会过来,他表示:“今天有时间才来,明天不来了,耗不起啊......”
和其他用户悲观的心情不同,刘晓娜(化名)的态度倒显得很乐观。晚上闲聊中,她笑着说,你们还是要满怀希望的,就当是存了一笔钱嘛!
“你要不要多存几笔?”
“一笔够了......”,“但是,你想啊,死心之后万一钱(押金)退回来是不是很惊喜?2019年的惊喜。”说完,她哈哈一笑。话音刚落,又有声音传出,“我那1500块钱的押金怕是要不回来了”。
已经九点了,途歌用户们才开始陆续离开公司。
记者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一对情侣其中的女孩刚在途歌公司中见过,他们推着一辆自行车,后座左右挂着两台空气净化器,机器外观似曾相识,仔细想来,就是刚才空调边上摆放的那两台白色空气净化器。
共享汽车,盈利之殇
途歌的故事还没有剧终,台上的人还没有完全谢幕,但台下的人已经疲倦惫怠。
途歌办公场地凌乱不堪,办公桌上还能看到员工的工作笔记本,冰箱里放着员工的食物。
办公桌上员工的笔记本。
员工的私人用品。
公司进门处,右半部分正面的墙上挂着两幅印着途歌logo的海报,黑白色系的海报上写着“只有习惯,没有选择”,另一幅暖色系海报上印着“分享你的爱,让我收获了更多”。
办公室墙上的两张海报。
公司大门处的那堆花盆已经排放整齐,不再是白天视频中看到的被砸的样子,办公椅杂乱无章的摆放,办公桌上零星的电脑歪歪扭扭的摆放着,仅能从冰箱中残留的辣酱等食物、员工的笔记还有海报中回忆起这家公司先前井然有序的工作情景,与现在一片狼藉的模样形成视觉冲突,不禁令人唏嘘。
白天被踹翻的花盆晚上又被垒了起来。
刘宏伟(化名)在途歌工作三年了,换句话说,从公司成立起他就在这里工作。他被欠两个月工资,和其他人一样,他也是来公司坐等着钱发放。
“公司说会给的”,他显得很平静。期间,几名要押金的用户在公司四处翻看是否有可带走的东西物品,甚至站在凳子上翻看高处的箱子里是否有值钱物品,时不时有人骂骂咧咧。刘宏伟定睛看了五秒,说:“这些人已经来很多次了”,他指着其中一位女性,“要不是看她是女的,早就打她了。”
刘宏伟经历过途歌的大起大落,公司的车由2000辆减至600多辆,“其实很正常,租约到期了”。
值得一提的是,三个月前途歌就已经传出难退押金、车辆变少、工资不发等问题,汽车之家记者曾对此采访途歌内部人员,他表示“无法退押金不属实,一切都很正常,车少是有可能的,因为正在安装免费加油等全新系统,小部分车辆会临时调度后再上线”。
对于途歌四面楚歌的境遇,刘宏伟向坦言,其实挺惊讶的,没想到会这么快,“至少撑到开过年呐”。
途歌的迅速衰退似乎令员工们猝不及防,有员工反映公司今年后半年开始缩减开支,当时他们认为这是很正常的调整,并没有放在心上。
面对目前途歌发生的一切,苦笑道,“没办法,挺无奈的”。问及之后的打算,刘宏伟叹了一口气,“回家过年呗,也没什么打算。”
途歌起步于2015年7月,至今成立三年间已经完成6轮融资,并于10月公布了公司获得千万级美元B2轮融资的消息,由SIG海纳亚洲基金领投,真格基金、凯欣资本跟投。
不可忽略的是,途歌的B2轮融资中,除了跟投方方凯欣资本外,均为老股东投资,其中SIG海纳亚洲基金参与途歌的B轮和B+轮融资,真格基金参与了途歌4轮融资。
彼时,途歌遭到大量用户的质疑,用户们纷纷称自己押金退款困难,和客服也联系不上,协议中声明7个工作日内方可退还押金,等了一个月,还是无法退还。车辆有保险,交通事故发生后,用户需要自己垫付维修费,同时会面临报销的难题。
不仅如此,途歌逐步退出多个市场,例如南京、深圳等地的可用车辆减少的反映不禁引起外界注意。
至此,外界怀疑途歌的资金链是否出了问题。
据相关报道显示,途歌CEO王利峰曾对记者解释,平台可用车辆下降是由于正在进行调整,为车辆更新油卡盒子及硬件,并否认相关拖欠运营人员垫付款的情况。
由此可见,途歌乃至共享汽车行业长期面临能否盈利的问题。采访到一位共享汽车领域创业者,他告诉自己已经不做共享汽车了,“共享经济太难做了”。这位创业者当发现共享经济的运营困难时,果断将公司关闭,押金已经全部返还给用户。
途歌的车型都属于较为高端的品牌,包括奔驰Smart、宝马mini、奥迪A3、雪铁龙等。宝马集团出行及能源服务全球副总裁布拉特曾对红星新闻记者表示,经过一段时间的市场培育之后,要实现盈利不是大问题。不过,到今天为止,全世界都还没有一家分时租赁企业能过盈亏平衡点。
曾经风光无限共享汽车这次着实被泼了一盆冷水,资本逐渐回归理性。VC的牌桌上鲜少再见到烟火纷飞的炸弹声,连顺子也少见了,资本们再也不会像接力赛般的押注共享经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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